次日日暮,源墨把夹板与细布从易永轩身上取掉,丢给他一身棉衣裤。见易永轩在仔细检查之前的伤处,源墨也就没急着催促他,
“不急,仔细检查一下,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,两天就好了?”
之前的伤口处的确没有一点疤痕。
“确实,墨姐姐你给我涂的是什么药,能有这么神奇?”易永轩不由得惊叹道。
“我自己做的药,”,源墨朝他眨了眨眼睛,“自己做的?您是医师吗?”
易永轩总算问出了几天前的猜想。
“那是自然,不过现在先不说太多闲话了,衣服换好了吧?”源墨似乎有点着急。
“换完了,”易永轩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比自己还着急,
“那好,趴到我背上来,”
“这样好吗?……”,青年迟疑道,
“照做就对了。”
易永轩只好依着她的话趴到了背上,双手从后搂住她的腰。
光从外表上来看,倒有点像姐弟俩,只是行为不像这年纪的事。
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,闻着让人感觉很温馨。易永轩不由得抱得更紧了点。源墨注意到了这点,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。
像是自己小小的诡计得逞了一般。
旁边的树木快速后退着,走出去没多久,源墨忽然停下了脚步。
“你看下,这是不是你住的那个村子,”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,
“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易永轩从她的背后探出头去,眼前是刻骨铭心的一幕,一时让人难以接受。
平常有民兵巡逻的城垛,现在却残破不堪,大门像是受到重击一样靠在墙上,村里静悄悄地,让他有些感到头皮发麻,他发狂似的冲进大门,
那是他永生难忘的场景。
素常作为村人茶余饭后闲谈地方的广场,而今横七竖八地躺着已经冻硬的尸体,房子几乎都被烧成了废墟,只剩下零散的几面破墙在寒风中颤巍巍的站着。
没有了,永远也不会有了,再听不见村人们的谈笑了,再见不到父母的容颜了。
易永轩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,他疯一般地跑到自己家——或者说,是曾经是自己家的地方,边哭边不停地用手刨着瓦砾,即便手指刮破,血液融在雪里也没有反应。
源墨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他,没有插手。
其实如今的时代,这类事情发生的频率已经变得极低。只是不管官府的效率再高,捕快和衙役们再忙碌,终究会有一些漏网之鱼。就像是那些贩卖从西方偷运来的大烟的毒枭,不管官府再严厉的打击,只要有利可图,就会有人用性命去赌博。
可这能有什么办法?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有足够的自制力,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有所谓家国情怀。很多人都是见钱眼开,哪管什么荣辱兴衰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青年终于挖不动了。只是跪在废墟里,脸上的泪痕已经结冰,看不出来还有没有流泪。
源墨总算开始行动了,她走到易永轩的面前,蹲下来轻轻摸着他的头
“好啦,别难过,我知道你的确很难受,但是哭泣除了损害你的身体外没有任何用处。”
易永轩仍旧低着头,没有回话,源墨感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,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难过。
“要不我帮你去找屠村的人报仇好吧?”,
话音刚落,青年便猛地把头抬了起来,通红的双眼紧盯着源墨。
“您是说,帮我复仇吗?”,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。
“是的,”源墨点了点头,
“可是我连凶手都不知道是谁啊。”,易永轩一下瘫坐在那儿。
“唉,你傻了吗?”源墨拍拍他的肩膀,站起身来,“你忘了我前天才跟你说过这段时间有一批流匪吗?”
她顿了顿,继续道“我的确可以带你一起去,也可以帮你报仇。但帮你并不是无条件的,要让我帮你,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”,
“什么条件?”
”拜我为师,之后……”
她还没说完话,青年就已经跪在地上?“咚咚咚”地朝她叩了三个响头。看他似乎还想再磕下去,源墨伸手凭空一抬,一股劲风缓缓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。
“不用再磕了,就算你拜我为师了吧。”,她拉住易永轩的手,带着他慢慢离开。
“既然你都拜我为师了,那我也要说到做到啊。”
有赶路的人路过附近,远远就望见山头上冒起的黑烟,连忙禀报给官府。等衙役们赶来扑灭大火时,才愕然地发现这是前段时间在逃的那一群流窜匪徒临时建起的营寨,里面横卧着数具尸体,在他们的喉咙上都有一道极浅刀痕。
是谁杀的他们?
阳里城的验尸官看了半晌,只是无奈的摇摇头,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,他倾向于是某位高手受人委托而发起的仇杀。
顺着这条线索,衙役们找到了那座被屠杀的村庄,把其中的尸体都一一收殓安葬。
仅此而已吗?
不,官府加强了对周边地区的巡逻,希望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。对于炎国的各级衙门,这是对他们的一个警醒,告戒他们不论何时都要保持高度的警惕。
几天过后,眼见易永轩的情绪调节的差不多了,源墨才终于允许他从洞里出来。见他仍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,源墨便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。
“好啦!过去的事情,再怎么去想也没有用的。”,
易永轩没说话,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。
“那么,你想学什么武器呢?我最擅长的是刀,其他的也是有所涉猎。”,
她的话还没说完,易永轩就做了回复,
“我想学剑”,青年的目光很坚定。
“理由呢?”,
“只是对它很感兴趣而已。”
“哈…兴趣?当真是兴趣吗…”,源墨像是有点失落,
“到底来还是学剑了啊…”她小声嘟囔道,马上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
“剑,兵中王者?,百兵之君,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。配剑既作为装饰,还能表示高雅的情怀,一箭双雕。”,她叹了口气。
“这一点倒是没什么变化。”
“什么没什么变化?”易永轩有点摸不着头脑。
“没什么,若是你真想学剑的话,那就自己先去做把木剑去。”
“师父手上没有多余的木剑吗?”易永轩疑惑道,源墨却只是摇了摇头。
“不是,应该说……只有你自己做出来的,才是最趁手的。桃木属阳,交给我来做并不妥当。”
这话说得倒颇莫名其妙。
“有什么特殊原因吗?”易永轩追问道,他对源墨的身份越发好奇。
“并没有,至于理由。说了你也不会懂的。没必要纠结这么多。从这里往东走差不多两里路,你能看到一棵桃树,就用它的枝干来制作。”
看来源墨不想继续深入探讨这个话题。
她扔给易永轩一把斧子,“做多长的剑看你自己,三尺四尺都行。”
“我自己去吗?”青年想起当时遇到狼的情景。
“怕什么怕?”源墨瞪了他一眼“出事了的话我会去救你的。况且在这方圆三里之内,都不会有动物出没的。即便是行商或者武者,也都没人会从这里走的。”
也是,这一片似乎的确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,给他以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。
“这真的是桃树?”
易永轩仰头望着面前的参天大树,很是震撼。要知道寻常桃树最多只能长到三丈高,可这足足八丈高的桃树,却是闻所未闻。
怎么自己以前没听说过山上有这么大的树?
不过当务之急是从树上锯一段合适的枝干。
可是这树实在是太高了,即便是最近的枝干都至少离他有三丈,他拿着斧头,在树下转悠了好几圈,始终不知道何从下手。
余光仿佛瞥见一道白色的影子在不远处的树丛后一闪而过。
“是错觉吗?”青年揉了揉眼睛,又仔细地朝那里看了看,但好一会儿都再没有动静。
他只得再次仰头望着枝干,拿着斧子远远地比划了几下,颇有望树兴叹的感觉。
一声轻响从上面传来,一根笔直的树枝径直落了下来,重重地砸在地面上,溅起一片雪花。
这是?
他摸不着头脑,没敢贸然上前。等了近半柱香的时间后,才慢慢挪到树枝落地的地方,把它捡了起来。
这段树枝的粗细、长短都恰到好处,非常适于制作木剑。可它的断面光滑,没一点像是自然掉落的样子。他不敢再继续逗留,抱起树枝,朝着山洞一路小跑,
背后,那颗树冲着他的背影,轻轻地摆动了几下枝干。
“这么快?这可不像是锯下来的啊。”源墨皱着眉头,看着易永轩手里的木材。
“师父,这的确不是我锯下来的”他搓了搓手,有点忐忑,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会自己掉下来。”
“自己掉的?那它还真是宠你。”源墨哼了一声,指了指炉子上的大锅,“水已经给你烧好了,把它放进去煮一下,免得以后开裂。”
足足用了两天,才总算把剑做了出来,做工实在说不上精良,剑身甚至还有点歪斜。源墨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,“不存在,用久了以后,它自然就正了。”
“真的吗”?易永轩讪讪地笑着。
“今天天色有点晚了,就不从今天开始教你了。”源墨往洞外踱了几步,见易永轩没有跟上,她朝他挥了挥手。
“过来,晚饭还没做。从今晚开始,我会教你做菜。等你把它们都学会,以后一日三餐就都由你负责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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